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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暴戾美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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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卷山机灵寨闵嫣房内。

“秧儿坐下陪我说话。”

“小姐奴婢不敢。”

“来到这边你有多久没这样称呼我?”闵嫣苦笑呷了口茶。

“姑爷吩咐不敢有违。”她姓卞,名秧秧,蠄蟧精。闵嫣的陪嫁丫鬟,女将中最年轻的。使一对武器,红刃黄柄的短刀为鸳,取半截长枪配剑柄为鸯,名曰鸳鸯决。独门暗器叫蚀骨水。

“你我青梅竹马情同姐妹怎到那厮干预,来,陪姐姐喝茶。”夫人牵着秧儿的手邀她入座。

“姐姐容禀。”

“说。”

“那条计策怕瞒姑爷不过。”

“别慌,依计而行即可。”夫人替她斟茶:“我估摸着就在这两天,你可要随时准备。”卞丫头轻抚腰间示意,闵嫣微微一笑。

俩个闲话一阵。

有女仆闯入房内报:“禀夫人,当家召众将于校场集合,疑似点兵出阵。”

卞儿说:“夫人妙算果真应验。”

闵嫣轻叹一声:“让姐妹们先听他的,我待会儿就到。”

“是。”

校场上。

苏大王精神抖擞,衣甲齐整,威风凛凛很是帅气。这厮自上回摔晕是伤得不轻,躺了两天竟然痊愈,火急火燎地备战。此时,他与二夫人于高台上点选精锐,点卯未到一半,丫鬟慌张地跑来:“姑爷救命啊,小姐在房里上吊,求您赶紧过去救她。”苏瑜脸色一沉冷淡地说:“让她等会再死,我点了兵将再去看她。”丫鬟走上高台拉着他说:“不行,不行,姑爷得马上过去,迟了要出人命。”那蠢货把手一甩两手叉腰说:“下去,别碍事。”丫鬟热泪盈眶不肯离去,二夫人柔声劝道:“夫君还是先看看姐姐为好。”

“她故意和我作对还看啥,等上坟再看不迟。”

丫鬟跪地哀求:“姑爷……”

台下兵将起哄,苏大王怒火更甚:“尔等吵什么!”

忽然,全场鸦雀无声,一个黑衣女子走进校场,她年约三十,带着面纱,皮肤白嫩光滑。兵将见她走来纷纷让道,小瑜心头一颤:她?怎么可能……胡思乱想间,女子已走上高台怒瞪着他,在场众妖见她来了全是惊疑,不敢交头接耳。女子扶起丫鬟,那厮双膝发软慌忙打躬作揖:“未知尊驾来访……”手镯微微颤抖,他立马会意厉声吆喝:“谁!”一掌打出红光、劲风,一片人形黄纸随风吹起,黑衣女子被打回原形,她是卞秧秧。

台下一片喝倒彩。

苏大王顿时只觉面上无光:“好大的胆子,竟拿变身符来蒙我。”说着正要上前动手。二夫人将卞丫头拉到身后,正欲开口理论,一把熟悉的女声传来:“你这个挨千刀的凶什么!”众妖应声望去,来者是闵嫣,她快步冲上点将台,伸手想揪丈夫耳朵,那厮退开几步黑着脸说:“你别动手动脚。”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丈夫吆喝:“你过来!”

“傻子才听你的。”

众妖哈哈大笑。

“笑啥!”闵嫣厉声一喝,全场肃静,众妖大眼瞪小,屁都不敢放一个。二夫人与丫鬟本想劝说,见她杀气腾腾亦不敢上前。

“老娘十六岁嫁你,到如今多少年呐,今天我要上吊你居然不理?”说着又要过去揪丈夫耳朵,那厮快步逃窜,夫妻俩在点将台上绕圈追逐好生恩爱。

打闹片刻,闵嫣气喘吁吁地说:“散了散了,今天不点兵。”

众妖议论纷纷。

苏瑜说:“安静!苏凝继续点。”

闵嫣满脸怒容地说:“还点个屁,散啊!好好的点什么兵。”

“点。”

“不点。”

“点!”

“不点!”

“点!”

“我说不准点!”

夫妻各执一词,兵将面面相觑不知听谁的。

苏凝拿着本子问:“姐姐,到底点还是不点?”闵嫣上前把点将本一手夺过摔到地上:“不准点。”

“泼妇!”

闵嫣再叉腰指夫嗔道:“臭不要脸的敢骂我,再骂一声试试!”

“我不敢,行么?”苏瑜负气离场,气得妻子大声喝道:“苏瑜你给老娘站着,把话说完再走。”

苏大王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来闵嫣是铁了心要阻挠远征。

回到房,苏瑜生气地带上破浪枪,跨上战马独自上山修炼法宝。

中午,一个魁梧汉子闯入阿刀房间。

“你怎就不敲门?”

“哈哈,我忘了,下回不会的。”阿利入座倒了杯水:“刀哥你咋在床上干这种事。”

“干啥?你妹。”阿刀躺在床上斜眼看他,手里拿着书卷。阿利笑说:“我又不是小孩,甭拿这些逗我,我见你如斯闲情打心里羡慕。”

“赊借免谈!”

大头利嘴还没够上杯眼睛一瞪,说:“军师就是军师,我尚未开口你怎生知晓,猛。”阿刀边看书边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阿利喝了口茶,大踏步走到床前:“我昨晚喝高了,今天肚子闹腾得很,要是您方便……”

“装病?新鲜,啥时学了当家的绝活。”

“你怎的如斯诋毁我哥。”

“他是你哥哥,我还是你大爷。”阿刀问:“这是第几回?”

“什么跟什么。”

“坐回去。”阿刀放下书卷看着同伴说:“第三十八回了,由相识到现在我一共给你三十八回银两,哪次是你有还的。”

“有那么多嗄,我怎就没记住呢,真的假的?”大头利回座说:“你怎不说有八十三回呀。”

“厚颜无耻。”

敲门声传来,又一壮汉进屋:“差多少?他不借我借。”

哥俩同时望去,那是博蒙,他进屋坐在阿利旁,阿刀说:“老博,恕我做小的多嘴,你借钱给他等于害他,这蠢货难道还真欠那一分几里,只怕是又赌输了。”

“借钱是害人的话,菩萨你来害我,一次不够一生不嫌多。”阿利傻笑着说:“还是老博对我好。”博蒙豪气地说:“哥俩计较什么。”

阿刀只想看书,不想理这难兄难弟:“找我啥事。”

“啥日子来着大伙怎么都往这里跑,甚好,我正好有事要说,不知我可否进来?”韩世醪在门外等屋主回话,阿刀不耐烦地说:“进来坐着说。”

三妖坐在一桌,阿利说:“今天还能是啥日子,发工钱呗,该不是跟我一样通通跑来借钱的?”

阿刀冷笑说:“鬼拍后脑勺了,自己把话给抖出来。”

阿利问:“抖什么?”

阿刀说:“今天才发的工钱对不?”

“对,刚发。”

“那你还跑来借?”阿刀咒骂一句。

阿利说:“我那丁点钱还没暖热便干净了……”

“兄弟,打住,银钱的事待会儿再说,我有事得先讲。”老韩见博蒙给自己斟茶:“别客气。”

博蒙说:“老韩别急着说,让我来猜猜。”

大头利说:“猜个啥,直说,啰啰嗦嗦的。”

老韩微笑说:“请讲。”

博蒙自信地说:“远征。”众人目光都投往了他,阿刀甚至放下了书与大伙坐到一起,问:“老博、老韩,你俩都为此事而来?”两个相视一笑,以茶代酒碰了下杯,阿利说:“神经兮兮的,有话便说呀,远征怎么啦?”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阿刀说:“两位觉得真有远征的可能?”

“有。”

“必然。”

阿刀说:“今早夫人大闹校场,弄得当家好没面子,远征这事只怕……难呀。”

博蒙与老韩又是一笑。

阿利说:“雇佣什么虚来着,哎呀,话到嘴边的我怎就说不出来。”

阿刀思量一下不解地问:“嫂子不喜争斗,当家怎能出兵?”博蒙给他斟茶:“老韩,你说还是我说?”

老韩拱手说:“愿听高见。”

博蒙放下茶壶喝了口茶,慢慢地说:“兄弟抬爱太甚,我那不算高见,承蒙不弃,唯有献丑。”

阿利嚷嚷着说:“哎呀,说!急煞我了。”

博蒙说:“我看当家上山修炼甚急,这不是单纯夫妻吵闹那么简单,实则是为出兵作准备,要真是吵架,唤我等陪练作甚,岂不是多此一举。”

大头利一脸茫然地问:“哥哥、嫂嫂吵架了?啥时候的事,我怎就不知?”阿刀有意逗他,说:“别人夫妻俩的床底私事与你何干,我还长痔疮了,你怎不关心一下。”阿利一脸嫌弃地说:“呸,你自家后院的事说与我听有个鸟用。”

阿刀笑着说:“银钱你想借,债主你可不想关怀,谁还愿借钱予你。”

“你那事跟我借银钱有啥关系,我又不是郎中……”

“两位弟弟先说正事。”老韩正经地说:“今天嫂嫂突然来了弄得不欢而散,我刚才见当家独自骑马出去了。”

阿利说:“竟有此事?”

“你光顾着看媳妇,这些闲事怎能入你法眼。”阿刀转头说:“老博,依你所言是嫂嫂越不让远征,当家便越想出兵咯。”

博蒙与老韩同时点头。

突然,一人冲进房间。

“又是个不敲门的。”

这回是小帅,他往屋内一看,说:“哥哥们都在便好,我有事相商。”

阿利问:“小屁孩有啥事?”

“打架。”小帅掩门改口说:“远征。”

众妖齐笑只有阿利不知所以。

忘忧谷苏婆婆家。

三个女的准备开饭。

“婆婆,要不要叫小励哥?”

“去吧。”

小茉正欲动身,芧儿一脸嫌弃地说:“叫个屁,他什么人啊,日上三竿的还没起床,丑死了。”妹子瞄着母亲,老妪说:“异世人。”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小茉问:“婆婆,什么是异世人?”

“多事。”

老妪说:“他不在我等的时空出生,机缘巧合来到此地,这就叫异世人。”小茉点头又问:“婆婆是怎么知道的。”老妪含糊地说:“我自有我的法子。”

饭后,芧儿准备送饭,经过仲卿房间时,他恰好正要出来,稍不留神差点撞上,幸好她身手敏捷才不至尴尬。她说:“真是的,你走路不长眼睛的,现世宝。”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心肝,他高兴极了:“没……没事?”她打开食盒查看,见饭菜没事,二话不说就出门了,他傻愣愣地目送着她心里那份微甜许久不散。

梳洗后,小笨来到饭厅,着急地咨询“现世宝”一词,老妪轻叹一声起身回房休息,他见小茉偷笑遂请教于她,了解后他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她说我总是丢脸,是个不成器的人。”他会心一笑像吃了蜜糖。苏茉见他被骂居然还笑,说:“芧姐是这样的,您别放在心上就好。”他笑说:“嗯!她这是率真。”

被喜欢的她讨厌是一件好事。

傻?卑微?邪门歪道?

反正励仲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总比一阵风要好,起码对方将你记住。

吃过饭,仲卿帮小茉收拾碗筷,趁机问一些关于她的事,妹妹维护姐姐不愿透露几乎是一笑置之。倘若小笨此时以穿越的优势,用未来世界的趣事做饵,想要的信息自然到手,可惜,他没这么做,甚至连想都没想。

初恋的美好或许是因为这份单纯才珍贵。

当晚,众妖带上酒肉到山上与苏瑜闲扯,欲打听远征的事。小帅说:“当家不解温柔。女人嘛,哄哄她就是,不必扎营于此风餐露宿的活受罪。”阿刀当即附和:“这不能怪当家的,一家不知一家事,我等有酒吃酒有肉吃肉,别的事不必咱费心。”小帅边斟酒边说:“小的是心疼当家。”

阿利大口吃着肉,说:“老大有嫂子去疼有你什么事。”

“他是我亲哥,怎会没我的事。”

“你算老几,怎就到你来认亲。”大头利说。

俩个吵闹一场。

苏瑜拿着酒碗看天上月光不自觉地想起闵嫣,眼前闹剧不入耳目。

“甭废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阿刀举碗吆喝。

“当家的。”老韩叫了几声苏瑜才回过神来:“小刀说得好,来,喝,我敬你。”

酒至半酣,博蒙醉,他将伦文叙的《劝学诗》胡乱地吟唱:“腰间拔出龙泉剑,喝完烧酒逛勾栏。”引得众将呵呵大笑。

往后,苏瑜夫妇关系跌至冰点,他总在山里住不愿回家,闵嫣对他不闻不问,苏凝曾多次劝说,他亦不理不睬只顾修炼,后来,更是带五妖相伴于山上扎营,不时让小的回寨取粮。

另一边。

穿越后,励仲卿总是夜难成眠。每晚全身剧痛难耐,似有几股能量在体内争斗,白天有时会腹痛、干呕,或许是水土不服。不过,无论怎样只要一想到苏芧,痛楚似乎会轻些,故此他总会想起心上人,这比吃止痛药还有效。

第十晚。

他……

一如既往的失眠。

一如既往的剧痛。

一如既往的想她。

一见钟情是毒药,每晚想你睡不着。

天若垂怜来牵线,与卿缔结千生约。

这励小笨似乎是睡不着才去想她。

怪事于此刻发生。

他心里念着她,身体却发生变化,起初,不觉,等察觉时已然迟了,体内那几股能量剧烈地争斗,使他化身为红毛怪,他每次变身总有些不同,此番剧痛难耐,即使将一切事物破坏亦难以宣泄,他不想祸及心上人,只想离她越远越好。仲卿破墙而出由悬崖一跃而下直接跳到甜柑村去。

“什么声音呀,吵死!”

“那……那是啥?”

“哇,有……有怪兽,大伙赶紧跑。”

落地巨响将村民吓得慌乱不已、鸡飞狗走。

励仲卿的视线变红,全身犹如火烧般灼热,他无法自控疯狂地大肆破坏,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悲凉之声于忘忧谷徘徊,惊扰了此地所有的居民。

未几,各村长领村民纷纷躲避。

苏婆婆一家赶到时,好几家房子已变作废墟。

“我宰了他!”苏芧嗔道,俩妹妹及时将她拦住。老妪观察了一会儿,说:“没用的,我看他像身不由己,等他清醒过来再说。”小茉说:“姐,婆婆说得没错,小励哥好像很痛苦似的。”

“屁!他就一个灾星。”芧儿一脚踢出将鞋子飞到仲卿身上,他看到她心中一酸,勉强地转身朝别处去了。

“奶奶的,别跑,放开我。”苏芧被妹子拦住不能上前。

“哪来的怪兽竟敢到处破坏,我杀……”

“杀个鬼呀,赶紧跑!”

“那怪兽谁呀,疯了?无仇无怨的怎来这般祸害我等。”

“苏婆婆,他是你的客人?这啥事?”

“苏女士,此事你必须给大伙一个交代。”

“对,此事不能随意作罢,必须交代!”

流言蜚语句句揪心。

励仲卿在芧儿心中的形象跌到谷底,她恨不得将他活剥生吞。

等暴乱停时,天边已然抹上一层灰白,晨曦将要来临,老妪让孩子去找他,不久,苏芧在一处废墟中找着了,那时,他已恢复过来且昏迷不醒。老妪让苏实将他背回家,自己和村民商量重建的赔偿费用,三个女儿非要陪同她前往,她无奈,只得依着她们。

回到家里已辰时过半,苏实问:“婆婆,事情谈妥了没?”芧儿抢先说:“别提,烦死了,我们都答应赔钱,他还要婆婆中午到贴心楼,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苏芍说:“芧姐,他可是舒虎,仙桃村的新任村长。”

苏芧倒了杯水来解气:“要不是看在如姐的份上,我早就想揍他。”养母义正辞严地说:“芧儿,你怎么动不动就想出手,女孩子没个女孩子的模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苏芍于姐姐身边轻声地说:“姐,婆婆又说这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咯。”芧儿瞪了妹妹一眼没说什么。

“姐妹俩说啥不能给老太婆听的。”

“没事。”妹子脸带坏笑的走开。

老妪说:“茉儿,准备早饭去。”

苏芍说:“还早饭?我看都快要吃午饭了。”

“你不饿可以不吃。”

“有得吃我怎会不吃,小茉快点去。”

小茉“嗯”了一声往厨房赶去。

老妪问:“小励还好吗?”

苏实答:“还没醒来咧,要不要去找妙郎中?”

“去吧!”

等儿子出门后,苏婆婆又说:“芧儿,我说你就该早点嫁人,让相公好好管教你。”

“婆婆,谁说要嫁人的。”芧儿说:“我不想嫁人。”

苏芍刚抿了口茶嘴角微微上扬。

“你笑啥?”

“我哪有?”苏芍说着偷瞄姐姐一眼:“别管我,你们说。”

苏婆婆认真地说:“女人就该找个归宿,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是女人的命,哪里容得你说不想嫁。”苏芍差点将嘴里茶水喷出,老妪补上一句:“还有你。”小芍秀眉一扬几乎呛到:“婆婆,我还小不懂事,我想嫁亦没人娶。”她见养母沉着脸,撒娇道:“娘。”

孩子是慈母心中的柔软。

闺女的一句话,老妪似乎放松了口:“怕我没钱给你们做嫁妆?”苏芍乖巧地说:“怎么会?”倒是芧儿爽快直接,她说:“婆婆真是的,你自己都没嫁,怎就非要咱嫁呢?”

苏芍忙给姐姐眼色:“嫁不嫁人以后再说,娘,我今天不去店里,中午我陪你过去。”

“不好!”

苏芍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实在是不放心的,怕那些大老爷欺负你。”她说的是三位村长与十长老。

苏婆婆说:“傻孩子,我不要你来陪,你自己的营生就得看紧点,难道,我老太婆一个还怕他们吃了我。”芧儿担心地说:“婆婆,让小芍陪你我才放心。”她一脸恳求的望着养母。

“你找个人嫁了老太婆就放心。”

“我不嫁。”

贴心楼是忘忧谷里唯一的酒楼,比殷循的店大些,东家姓羊,名启哲,厨师,为打理生意少有机会入厨。他厨艺精湛,为人圆滑谦和,家住杨梅村,全家老小都是绵羊精。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叫善君,宽厚老实,同样喜欢烹饪,自懂事后一直在店里帮忙,与殷循相似,他是谷里的高富帅。幼女名厉男,比兄长小三岁,与苏芧同年较她年轻些。厉男禀性积极开朗、尚武好动,从小被爹娘宠得太过,有些小脾性,默默地喜欢殷循,视苏芧为情敌。

是日贴心楼闭门谢客。

舒虎与十长老及各家受害者齐聚于此,为励仲卿一事进行协商讨论。此时,苏婆婆未到,先说说舒氏武馆。

“昨晚的事闹得甚大,惊动整个忘忧谷,婆婆有啥打算?”念如问。

苏芧闷闷不乐地说:“赔钱呗,还能有啥打算,她又不准我等参与。”念如安慰道:“好姐妹别愁眉苦脸的,不管有啥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嗯。”芧儿苦笑一下。

“你瞧这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都是那姓励的,自打他来了我就没开心过。”

念如笑着走到摆放棍棒器材的地方。

“笑啥?”

“听说你好像对他有意思。”

苏芧激动地说:“谁说的?我宰了她。”

“甭管谁说的。”

“别拿我来消遣。”

“我怎么会呢?”

芧儿满脸厌恶地说:“那臭不要脸的讨厌死了,鬼才会喜欢他。”念如俏皮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就是拿我来消遣的。”

“好妹妹宽容些,我看书里都是这般写的,很多情侣开头都像你这般。”她边说边从兵器架上拿出长棍:“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接着。”她手上使劲一掷,棍棒于空中旋转往妹子飞去,芧儿伸手接过顺势转身摆出架势。

“来,陪我耍耍。”舒念如取出长棍快步上前。

“如姐,我……”

“认真点,别分心。”

姐妹俩各执棍棒在手打将起来。

芧儿自幼学武,天赋过人且吃苦耐劳,不用一年已进步神速。她六岁与舒念如相识,两个年纪相仿兴趣相同,很快就以姐妹相称,自此她经常到舒氏武馆玩耍。那时,除了念如以外,很多同龄人已不是芧儿的对手。到九岁那年,养母不再教她武艺,怕她将来闯祸,因此,芧儿与念如来往更密切。

忽然,有个姑娘微笑着拍手走来:“好厉害的棍法,不知我能否有幸领教。”姐妹俩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脸带稚气却身材高大,比念如还高些,留着一头短发,柳眉杏眼,英气逼人,着实可爱迷人。念如客气的抱拳道:“原来是羊家妹子,幸会。”

“如姐、芧姐,幸会,小妹这边厢有礼。”羊厉男简单的抱拳回礼后走到两人面前,她先瞄了念如一眼便一直打量着苏芧:“听说芧姐要考取护卫队,可有此事?”

芧儿不想理会没有答话。

“又听说已然考了,只是落榜而已。”羊厉男傲娇一笑,眼神里写满不屑,忽然,她五指成勾朝芧儿咽喉攻来。

“你干嘛!”苏芧看穿她是佯攻,侧身将长棍收起,一步退开有意相让。小妮子嘴角一扬抢上一步抬脚要踩她。芧儿不急不躁等对方攻来,一个转身轻巧躲开。

羊厉男一脚踏空脸色即变:“好快呀,再来。”她虚晃左手佯攻上路,右手随时准备打出一拳。芧儿再次避让无心跟她动手。小妮子不依不饶又想进攻。念如说:“妹子你一个姑娘怎么说动手便动手?”

“我喜欢。”小妮子说着便出手要夺芧儿的长棍。

“妹妹来者是客。”

芧儿微微点头,不管对方怎么出招,她跨步上前挨着对方转身,随即一掌打出。羊厉男未及反应,被掌风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当即知晓徒手难占便宜,眼珠一转假笑着说:“如姐,你们家武馆不挂招牌好生难找。”

念如客气地说:“此乃家父之意。未知妹子此行何故?请不吝赐教。”小妮子将头一转没有理会,自个走到兵器架前拿出一根长棍,掂量了几下又放了回去:“不趁手。”又取出几根棍棒,每次过手都说“不趁手。”她放眼望去,见大厅内孤零零地摆着个架子,上面单独地放着一根红木长棍,她走了过去想要拿来试试。

苏芧见状快步上前,长棍唰的一声拦在羊厉男面前:“你这个贴心楼的千金怎么如此无礼。”小妮子用拇指、食指捻着长棍轻轻推开:“我不是说过么?领教武功吖。”念如说:“家父有事外出,武馆今天闭门谢客,羊姑娘请回。”

“嗯,进来时,我看到门口有红纸写着。”羊厉男指着芧儿说:“她呢?苏芧不是客人么,怎么她可以进来,我就要出去?”念如一脸严肃地说:“羊姑娘请回,再不听劝休怪我无礼!”羊厉男正色地说:“你让我走我偏不走,今天非要跟苏芧比划比划,看谁可阻我?”她慢步往前走去,取出棍棒掂量了一下:“这根差不多,够沉!苏芧来呀,试试我的画龙点睛棍。”

芧儿知道那棍棒大有来头,乃是武馆之宝,名曰赤龙傲啸棍。由舒虎的祖师代代相传一直传至舒家,过时过节要沐浴更衣设香案供奉,不可随意拿来耍的。她说:“别人家的东西,未经允许怎能随你任意乱用,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念如说:“芧儿!随她吧。有些人该珍惜的不珍惜。一根棍子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羊厉男得意的说:“苏芧,主人家都这么说,你一个客人紧张什么?”她把棍一提,说:“别废话,拿点真本事来瞧瞧。”

姐妹俩眼神相接,念如说:“这我家,还是让我来吧。”

“不!我就要苏芧。”

“如姐放心,我不会伤她。”

苏、羊俩各执棍棒走到大厅中央,念如退到一边。

羊厉男舞动赤龙棍摆开架势:“苏芧,本姑娘今天要是赢了,你往后不准再与殷循来往,知道不!”苏芧不答等她来斗:

羊厉男酣斗苏芧,这个是心高气傲武艺超群,那个是天赋过人身手矫健。棍棒初相逢,顿时铿锵响。这边厢招沉力猛,棍影如风似飞龙;那边厢敏捷快速,棒出似电赛金凤。卷云履稳重沉着步如莲花,胭脂鞋灵活巧妙踏出彩霞。

两位姑娘武艺娴熟,斗了许久未分高下。

小妮子察觉对方心神不稳,先卖个破绽引她出招,再使赤龙棍虚晃一下,芧儿稍稍迟疑长棍被她打落在地。羊厉男骄傲地说:“哼,别人夸你怎么天赋过人,武艺如何了得,依我看来不过如此。”

念如上前轻声问:“芧儿,怎么啦?”

“没事,我技不如人而已。”

羊厉男将赤龙棍放回原位,走到情敌面前说:“苏芧,今个赢的是我,别忘了。”念如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武功你已领教过,我不想见到你,请你走!”小妮子施施然地说:“凶啥,你不说我亦会走,说得我很想跟你们待一起似的。”她在芧儿身旁轻声说:“从此以后殷循哥哥是我的,你别对他痴心妄想。”

“你赶紧给我滚。”念如大声喝道。

“别对着我吼,这就走。”羊厉男背着手跨出轻快的步伐微笑走出武馆。

“芧儿,怎么啦?”念如问:“换作以前你两三下手脚定能将她打败,今个怎就心绪不宁呢?”

“没事。”

“我跟你从小玩到大,有啥心事尽管说,半个字我都不会外露。”

苏芧沉默不语,刚才要不是励仲卿在心里一闪而过,她是不会输的。

姐妹俩聊天不作叙述。

话说时至中午,苏婆婆单枪匹马来到贴心楼,早有两位伙计于门口等候,见她来了立即迎上打躬作揖。

“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包容,”

老妪淡淡地说:“别客气。”

伙计说:“大伙在三楼静候,烦请稍移玉步。”

“请带路。”老妪扫了一眼门上贴着的红纸,上书闭门谢客四字。

“这边请。”

俩伙计走在前头将老人家带上三楼。

刚到,一股凄凉压抑的氛围卷来,使人几乎透不过气,苏婆婆被眼前所见震撼得说不出话。偌大的空间站满了人,台凳全都收了起来,除了舒虎、羊村长和十位长老外,其它人等全都站着,这些人大部分是人身兽首,内有松鼠、田鼠、花鼠、喜鹊、小鹿、羚羊、驴子……三鸟六畜种类繁多。

“你们怎成了这样?”老妪缓过神来嘴唇颤抖着说,此话一出众妖像炸开了锅,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没了。

“你还好意思问?”

“老太婆忒大胆子还真敢来!”

“怪你!那红毛怪害得我这样,呜呜呜……”

“那怪兽是你家客人吧,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咋整!”

“苏女士你家客人害惨我吖,要是我娘子回来看到我如斯模样,我怎生交代。”

“苏姑娘,他们没啥法术修为可好,我是有练过的,事发后不管我如何施法亦是变不回从前模样,如今你让我怎样见人呐。”

一切矛头直指励仲卿。

在他大闹一场后有些村民变成兽首人身,难道他变身后会释出辐射,真是奇哉怪也。

大老爷们坐在居中,众妖渐渐分开立于两旁,让出一条过道来。倏尔,舒虎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承蒙诸位赏脸,邀舒某于此担待重任……”又是一段啰嗦沉闷的开场白,台下有位仁兄不耐烦地说:“舒村长别废话,咱家只想讨个公道,你来瞅瞅咱家孩子,被她家的客人害成什么模样,你来给我做个主,这事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他将孩子抱起,大伙震惊,只见小孩全身上下被黑毛覆盖,小脑袋半人半狗的像个洋娃娃,依脸部轮廓判断,这孩童是小黑子。他爹生气地说:“早上他还能说话的,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姓苏的,你过来瞅瞅,换作你们家的孩子变成这样,你说咋办?”

老妪上前轻抚孩子的脸:“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黑子说不出话,望着她发出更咽的呜呜声。

一个马头妖走来先是一声嘶鸣:“苏老太瞧瞧我这双手。”他一只手是正常的,另一只已变成马蹄子:“昨晚被你们家贵客吵醒,我出屋去看见他发疯似的大肆破坏,我赶紧进屋带着妻儿逃生,天亮后才停,我们一家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毕竟大人熬夜没事,孩子不行呀,谁知醒来后,全家都变作这幅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咱离得远远的根本没接触,怎么就变的……哎!”

“小的与几个弟兄是略懂法术的,以为变出本相可以复原,岂料我怎么施法都无济于事。苏老太,不是我等想要难为你,好几个会法术的哥们都没辙,哎……罢了,怪不得你的。”一个猪头妖说。

众妖又热闹起来。

“对吖,跟那厮没接触的,怎的通通打回原形。”

“我们杨梅村离他们甜柑村够远的,咱家孩子亦是如此,气煞人。”

“别废话!苏老太,还请你家客人走吧,别留在此地祸害我等。大伙即使是妖,每个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你就忍心看我等受害?”

“由不得这老太婆的,赶他走!”

“对对对,赶那厮走呗,管他是谁呀,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一样。”

看来此事不是单纯的一腔热血与勇于承担所能够化解的。

舒虎大声说:“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舒某一言。”等众妖静了,苏婆婆擦干泪水:“舒村长有话请讲。”舒村长和颜悦色地说:“舒某与众长老以及各位受害者商量过。第一,烦请老太必须承担所有的重建经费。舒某请人点算过,大约有十多家房屋被彻底破坏,估计需要上千两以上。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实属不幸中的万幸。”众妖中有一个大声地说:“变成这样又变不回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我宁愿去死总比现在丢人现眼的好。”

苏婆婆说:“老身愿如数赔偿。”

“光是赔钱有个屁用!”

舒村长望了过去伸手示意他静下:“第二,请老太想方设法让大家回复人样。”

老妪说:“老身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舒村长微笑:“第三,烦请将您家贵客请出忘忧谷。”苏婆婆脸色一变斩钉截铁地说:“前两条老身无有不从。只是第三条,绝不!”说到“不”字时,她的眼神由谦和柔润变得灼热有光。

众妖当即窃窃私语。

舒虎说:“此非舒某个人意愿,乃是与众商议的结果,烦请老太依从。”

“小娃娃好大的口气。”

一个老者杵着拐杖慢步走来。他穿着朴素简单,样子虽然略显老态,可他双眼非常有神像个小伙子。他是甜柑村村长,姓米,名有魄,年纪与苏婆婆相仿。他走到舒虎面前慢慢地说:“舒老大商量恁大的事,怎的不叫上老头子呢,是否我的老人味惹您厌恶了。”

舒虎慌忙打躬作揖:“晚辈不敢,此前多次派人相邀,只是……”老米抢着说:“只是啥,怀疑她没钱给?”说着看了苏婆婆一眼。

杨梅村老羊说:“老米,别欺负后生晚辈,小虎所作所为均是合情合理,你有甚可说的。”

老米说:“狗屁,他舒虎还没够资格被我欺负,我在此定居的那会儿,你们的爹妈都还穿着开裆裤哩。”

众长老里有一个说:“你我一把年纪了,别让年轻小辈笑话我等倚老卖老,请走那位贵客是大伙的意思,多说无益的。”米有魄假笑:“老四,我不知什么大伙不大伙的,反正我不是你们一伙的。你老人家可别忘咯,上次出谷日你问我借的那些钱是不是又偷偷地跑去赌坊了?怎么啦,输蒙了?”此话一出犹如一位勇敢杀敌的将军,说得妖老四满脸羞愧。

另一个身材瘦小的长老说:“老米,别耍泼,瞧你说话像啥?”

“啥?”

“横冲直撞,为老不尊的。”

老米说:“哎哟,原来丁老大在此,失敬失敬。你不说话我还差点没看到你。”

“甭说了。”

老米轻抚胡子说:“我想你肯定是老糊涂了,当年要不是有我,你一家老小怎么找得到忘忧谷?怎能过上安稳快乐的好日子?谁横冲直撞呐,再给我说一遍。”丁老大哑口无言。

又有一个长老看不过去,站起身来走到米有魄跟前:“糟老头,你怎的这般野蛮无礼,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护着你的老相好嘛,仗着自己那屁点儿名望,大伙受过你恩惠给你面子,你却倚老卖老成何体统。”米有魄用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混账,闭嘴!大家给我听着。说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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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年,要是没有她,今天,谁都别想住这。”

“外公,外公啊!”一个小女孩不知几时来到,只见她高高兴兴地跑到老米跟前:“娘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米有魄脸色一转亲切地说:“哦?外公正在和老朋友聊天,你们先吃哈。”

“嗯。外公,要不要给你留点?”

“不用,等会儿我就来。”

等女孩离开后,老米慢条斯理地说:“刚才说到哪呢?啊,对!你说我野蛮,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太婆就不野蛮,我教训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就野蛮,这就是你们的合情合理?”此话在理,众长老无一敢对。倒是苏婆婆有点不好意思:“别说啦。”老米点点头望着她,那眼神就像看着孙女那般:“放心,我有分寸的,好啦,再说两句。”接着像换了张脸大声对众妖说:“都听好,苏女士才是忘忧谷的主,尔等可以忘了自己,唯独此事万万不能忘。”他这么一说老太婆更不想说了。

“今天,我话已至此,得回去吃饭了。”

舒虎将手一伸拦着米有魄:“且慢……”

“舒虎别以为你当上村长就了不起。在我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她说过会赔钱,会替大家想办法,你们就别动歪心思,休想做些对不起她的事。我当天立誓,赔上这条老命……”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俩老一起踏在回家的路上。

“老米,今个幸亏有你,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前段时间听说你的身子……”

“没事,一点伤风感冒,好多了。”

苏芧离开武馆回到家中。

刚进门,她就被眼前所见吓着了,客厅里大包小包的摆得像座小山,是谁来了一目了然。她蹑手蹑脚想偷偷地绕路回房,却被小茉看到喊住:“姐,回来啦,循哥等你好久了。”芧儿想:小不点,你怎就不能装傻当帮忙呀。妹妹上前将她拉进屋里。

“苏茉,你这是……”芧儿一边尴尬假笑,一边对妹子轻声的说:“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小妹未及回答,殷循便笑着说:“芧儿。”

苏芧很不情愿地走进客厅:“循哥,你……来了,请坐。”

殷循微微一笑,说:“嗯。”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可是一见到她,所有的准备都烟消云散,脸上只剩憨态可掬的笑。

“你刚出去不久他便来了。”

“你怎就不机灵点。”芧儿简单的一句似乎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说完好像还怕被听到,特意用余光瞄了一下客人。小茉不懂姐姐心意欲先行回避:“喔……你们聊,我去准备些点心。”芧儿的“不”字尚未出口,妹子就微笑离场。

“一个姓励的就已够烦了,现在……”

“什么?”

“没什么,喝茶。”

“别客气,我坐会儿便走。”殷循心里暗赞小茉的机灵,眼神羞涩地偷瞄某人。

“好你的小不点真想把我给卖了……”芧儿朝着妹子呢喃,一转身便满脸堆笑地走来坐下:“你等很久啦?”

“没……没有……”这傻大个神不守舍的将茶水倒了一桌,神经兮兮的用衣袖来擦。

“小茉说我刚出去你便过来了。”芧儿心中暗叹:怎就没个正常的。

“是,是等了那么一会儿。”殷小猪傻笑着端起杯子来喝,想借此避免某些感觉。

什么感觉呢?

就是……

见不着时总忐忑不安、日盼夜盼,见到了却不知说些什么。

说呗,怕说错。

不说,怕错过。

是进亦忧,是退亦忧。

此中甘苦只有当局者才能体会。

“来找我?”

殷小猪心如鹿撞:“是……又不是……”

苏芧假笑着问:“那……到底是还不是?”

“这茶水有点烫。”殷小猪这杯茶不知放了多久,理应不烫才是。

许久的冷场。

“灵霄观那会……谢了!”仍是苏芧先开的口。

“对,我是来看小励的。”小猪说:“没事,你……”

“怎么啦?”

“你别客气呀,我……”殷循“我”了大半天还是没将那句说出。他自小就对苏芧有好感,两家都盼着他俩能走到一起,可是,她不喜欢他,尽管他是谷里为数不多的高富帅。

原因呢?

或许是他过于老实、过于普通,总之他俩的婚事一直没有下文。

此次,殷循不知怎的这么醒目,居然以仲卿为由特意来看她,这情意着实不假,只是这声东击西、假途伐虢、刘备入川……

“循哥你人真好。”苏芧说:“那厮与你不过是一面之缘,没必要特意放下手上的事过来看他,他呀,不值得。”

“幸好当时有他,不然咱们可能都凉了。”没有被看穿殷循心感侥幸。

芧儿一时语塞没说什么,要是在家人面前,她必然会据理力争。

厨房里。

苏芍打趣的说:“你个鬼灵精真够胆子,连芧姐都被你卖了,躲这干嘛呀?赶紧去商量价钱呗,要是肯花些心思,没准一斤还能多赚几个子。”妹妹有些委屈的说:“二姐你咋说得我像个大魔头似的。”

“我没这意思。”苏芍微微笑着说:“要真不是大魔头,还不赶紧去给你姐解围,怎的愣着呀,还真想卖了她?”

小茉皱眉努嘴:“芍姐真是的,学啥不好偏爱学师叔,老是欺负我。”

“哪有。”

“屁。”小茉有些不满:“姐不止我一个妹妹,难道你不是么?”

“当然是。”

“哼,看来是你想将她卖了才对,不然你怎的躲这儿。”

苏芍轻挨了妹子一下:“我要……严刑逼供。”

“这是芧姐专用的。”

姐妹俩相视一笑。

“芍姐,我想说句实话。”

“说。”

小茉正色道:“娘一直想将她嫁出去,好不容易有个人喜欢,而且是青梅竹马的,家境条件也很好,我觉得应该顺其自然。”

“难道你不怕她一时高兴将你也嫁了?”

“要是来真的也该是你先,长幼有序呀。”

“看,怕了。”

“我怕啥?”

苏芍说:“不怕便赶紧去救你姐。”

“你姐。”

看看威风的她,双腿好似马……

客厅里。

“循哥。”

殷小猪抢着说:“时候不早了,我……我有事,得先行告辞了。”

“再坐一会儿呗。”

“不,告辞。”

芧儿说:“下回过来坐便是,不用买这么许多的,日子难过剩下点钱好些。”

“这……心意,您笑纳。”殷小猪傻笑。

“我送你。”

“不用。”

时间是过了,某人是见了,可是心里话却没说。

殷循才走出门口就觉得后悔:没想到她竟如此为我着想,都怪自己没勇气,看来此事得老老实实的择吉央媒才行。

想啥呢?

笨。

等客人走后,姐妹俩才走到客厅。

“芍姐、茉姐,忙完啦?”

小茉上前挽着大姐的手:“姐,我的好芧姐呀,别生气好不好?”

“生气?不敢,难道我不怕被你卖了。”芧儿唱戏般说出此话。

“哪有。”

二姐听了偷笑。难怪,姐妹俩相似如斯,实在值得高兴。

芧儿似嗔非嗔的说:“房都能盖好了,你弄些点心至于那么久?”

“多少钱一斤?”未等妹妹答话,苏芍冲口而出地问,芧儿瞬间以凌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芍姐!”

二姐若无其事地说:“干嘛呀?”

芧儿说:“你俩真够狠,一味心地盼着将我卖掉。”

“我没有!要怪便怪躲厨房里的那个。”苏芍忍笑解释。

小茉有些慌了:“什么嘛,姐,别气,我俩都不是那意思。”

芧儿坐下来,二妹斟茶小妹捶背,她说:“哼,多少钱一斤都出来了,不是那意思是啥意思?”苏芍满脸堆笑为姐奉茶:“芧姐雅量,小妹佩服。”小茉恍然大悟:“芧姐你好坏的,原来你没生气,害人家干着急。”

“小茉,你太不了解咱姐了,她怎会是那般小气呢。”

“哼,讨厌,芧姐你耍我。”

“我怎么耍你?刚才差点儿被卖掉的可是我。”芧儿喝过茶,说:“瞧,他每次来都买这么一大推的,想干嘛?”

“提亲。”

“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俩就这么盼着我嫁?”

“人家一番好意没理由将他拒之门外。”苏芍拆了一份礼物递给姐妹过目:“这款手帕好贵的,我店都没敢进这个货,你们瞧。”小茉接过手帕对大姐说:“他真的好疼你。”她轻抚着手帕:“这滑不留手的质地,姐,你瞧。”芧儿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难道有人疼你还不好呀?”苏芍轻抚手帕,眼神闪着别样的光。

“你喜欢你嫁他就好。”

小茉努努嘴,小芍如狼似虎地说:“他喜欢我我立马嫁了。”芧儿打趣的问:“你是嫁给银两,还是嫁给他?”小茉不假思索地答:“银两。”

“你们两个坏蛋不能如斯污蔑我。”

“坏蛋?小茉,想卖你姐的真凶可出现了。”

小茉莞尔颔首。

“小妹此生既已许钱再难许他。小茉来帮忙看看有没有参茸海味。”苏芍边拆礼品边说:“我与他没有感情,还是留给芧姐享用的好。”

“正如婆婆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没准相处久了人家会喜欢你。”

小茉的眼珠子在大姐与二姐间扫来扫去。

“我爱钱。”

姐妹三闲聊了一会儿。眼见饭点已过,芧儿问:“婆婆怎么还没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小芋突然飞来停在她的肩上:“芧芧,别急、别急。”她苦笑一下:“我能不急吗?那货在咱家多住一天,咱们便要提心吊胆一天。”两位妹子无语,苏芧说得没错,此时的励仲卿确实像颗炸弹,不知几时会爆,那时只怕被他牵连。

苏实与俞能全来到客厅。

“他到底怎么啦?”苏芍停下手里的活问。

“小兄弟脉象和顺,身体良好,别的要等他醒来方能判断。”

芧儿问:“既然没事那他怎会疯的?”

郎中尴尬一笑:“此事非我所学、非我所知,我无法回答。这样吧,等你们师叔回来,去请教她会比较妥当,告辞。”

一抹淡淡的忧伤不经意地充斥。

芧儿心中是愁云惨雾,两位妹妹稍稍关心便继续“寻宝”。

“芍姐这香囊跟你挺配的。”

“是么?”

芧儿望着妹子无语。

苏实送走俞能全。

姐妹开始讨论。

苏芍问:“小芋,你跟他最早认识的,那厮什么情况?”小芋摇摇头在厅内飞个不停:“不清楚、不清楚,那厮的事甭问我。”芧儿说:“除了你以外没谁更了解他,你再仔细想想。”小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当时他将我和三个妖怪一起吃掉。”

众人咋舌。

芧儿惊讶地说:“啥?他……”

苏芍故作镇定地说:“姓励的将妖怪吃……吃掉?”

小茉年纪最轻、胆子最小,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精灵。

“对,吃掉,三个全吃掉。”

苏芍问:“你现在……?”

精灵答:“灵魂出窍。”

“小芋别将小励哥说得这么可怕。”

小芋飞到苏茉面前说:“没说谎、没说谎。”

苏实送走郎中站在厅门问:“会不会是那三个妖怪在他体内作怪,让他失去常性?”

“不知。”

苏芍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怪了,怎么看那厮都没这天大的本事,怎会如此呢。”

芧儿纂紧拳头。

众人陷入沉思。

许久,苏芧正色道:“我不管!等那厮醒后就让他到你们店里帮忙,除去吃住开销,剩下的都用来赔,只要没把钱还上,我绝不让他走。”两位妹妹笑了,苏芍说:“姐,这话应该我来说。”小茉转念一想忧心地说:“这样不好吧。”

苏芍问:“有啥不好你说。”

小茉答:“小励哥怎么说都是救了婆婆,要是被她知道可能要生气。”芧儿望着她正经地说:“我觉得救婆婆的不是他,是小芋!”见姐姐似要生气小茉不敢多言。苏芍说:“让那厮打工还债是好。只不过……不知他能做什么。再说了,不管婆婆是不是他救的,她就视他为救命恩人,我等能说得过去吗?”见二姐开口小茉补充道:“芧姐,如此做法会否不合情理?”芧儿秀眉一扬嗔道:“我与他无情理可言。”

一直沉默的苏实陡然说:“我来说一句。”见妹妹没有异议他才说:“我店里一直缺人,要真是让他打工的话,可否先到我那儿?”

姐妹三同时望着苏实。

“实哥,这回你确实比我机灵,好样的。”苏芍笑着竖起拇指。

苏实说:“你那边卖的是女儿家的衣裳胭脂,他一个大男人的怎么方便,还是我那儿比较合适,只有些体力活,换谁去都行,让他来试试。”苏芍笑而不语。芧儿说:“既然实哥不嫌他是个累赘,此事就这么定。”苏芍想到励小笨卖女人衣服、化妆品的模样,她边笑边附和着说:“对,他就该到实哥那边。”

小茉如履薄冰地问:“谁跟婆婆说呀?”

很长的沉默,兄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找不出合适人选。

“我说。”

励仲卿勉强地走入客厅。

“小励哥,你醒呐?”小茉关心地说:“您不舒服就别为难自己。”

小芋飞到仲卿身边说:“混账,来得好,大伙说你咧。”

“我跟婆婆说,我自己的事自己扛。”励仲卿有气无力地说:“放心,我会将钱还上的。”他脸青唇白的望着苏芧,苏芧却转过脸来不愿看他。

头一回。

励仲卿长那么大头一回如此认真,然而如此勇于担当,却得不到她的认同。

气氛似乎变得尴尬。

此时,谁都不愿说话,包括小精灵。

励仲卿低头独自回房休息。

“他该不会听到我等说的?”小茉不好意思的说:“姐……”

“姐什么!”芧儿厉声的喊,小茉那怜悯弱者的心更浓,苏芍若无其事地说:“他听到又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理由要我等这些无辜的陪他受罪。小茉,别怪芧姐才好,你心太软了,要是行走江湖很容易吃亏,她是真心为你好。”

“茉儿知道了。”

苏芧似乎恨透了这个冤家。

事实上,众人的话不只是仲卿听到,早已回家的苏婆婆亦是听到,她心里好生难受,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煎熬。

机灵寨后山。

飞行符原是苏瑜留作逃命用的,奈何修炼法宝几天没甚长进,误打误撞中摸索出手镯有变身之能,遂将飞符一事予小的说了,令他们回寨取粮取酒,顺道挑选精锐上山试飞,临行前嘱咐秘密行事,切莫声张。

众将领令而行。

途中,阿利说:“昨天才回一次今天又回,烦死了。”

阿刀说:“领工钱时怎不见你说烦。”

“这能一样吗?”

小帅问:“诸位哥哥飞符那事靠谱?”

韩世醪说:“那是鹤寨主的,我看行,而且远征那事快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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