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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拾柒回如梦三千 (第2/2页)

“明天我和你一道回枫溪。正好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老爷子。”雪夜向暖已经各自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往这边走来,乔枫沉看着她们手牵手的样子,调侃道:“她们看起来像一对恋人。”

他们五个人前前后后在蓝白海滩留下长长的脚印,随着潮水循环往复的涌动,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三间。”薛华对掌柜的说道。他想乔枫沉这个贵公子肯定要住个单间,他和任远一间,雪夜向暖一间,刚好三间。

“五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薛华后面伸过来霸气拍在桌上。

乔枫沉礼貌得将薛华请到一边,对掌柜的说道,“一人一间,全都要最好的上房!能看得到海的那种!另外,在全城给我找最好的马匹车驾,小爷我明早要用!”说着掏出一包金叶子扔了过去。

任远瞪大了双眼,他刚刚还在为惩戒期间的生计问题一筹莫展,现下见了世面一样默默咽了口唾沫,羡慕得问道:“枫溪乔家究竟是做什么的?”

“盐?”乔枫沉很认真的想了想,不确定道,“可能还有军火?”

“你不知道啊?”任远问道。

“啊,”乔枫沉习惯性得犟犟鼻子,不以为然道:“爹娘很忙,自小就把我送到薛府的探梅书院上学,闲来就跟着薛老爷子修习岐黄之术,后来我就入了兵团,几乎没怎么在家,还真不清楚家里的事儿。”

不料任远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乔枫沉话还没讲完,他已经抱着在兵团找到的用来治疗手伤的药材去雪夜那里了。

雪夜回到房里立马就后悔了,一时兴起踩了水,当时过瘾,后患无穷。她强撑着精神把小雪兽安置在房里唯一一张床上,迅速洗了把脸,擦干身上和头发,又把进客栈之前随手折的几枝打着骨朵的浅粉色野蔷薇插入瓶中,顾不得手上伤口肿胀疼痛,急不可耐得和衣侧躺在软毛球旁边,打算小憩片刻就去找向暖。

她才刚躺下,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十三姑娘?”说话的人语气羞赧,“我给你带了药,手上伤口泡了海水不好受吧。”

雪夜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是任远!

她登时跳下床,打起十二分精神匆忙跑去开门。临到门前又缓下脚步,停在原地调整好气息,这才开门。

任远行动上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走近雪夜的房间,将药材绷带统统摆在桌上,动作间瞥见趴在床上的毛球。

“它可真能睡啊。”他说着又去搬了个板凳过来,示意雪夜坐在他身边,将一个小罐子推过去,“我还给它带了点吃的。”

雪夜坐过去打开泥罐,里面好像是米糊兑的牛乳?

“听说雪兽幼崽不吃肉,要等它长大一些再配上荤腥。”任远说的理所当然。

雪夜抬眼看他,单刀直入:“是你说原来插在我手上的棍子可以封住雪皇人的御风之术。”

“你是雪皇人吧?”任远问得直接。

“这不犯法吧?”雪夜答得干脆。

“是不犯法,”任远点点她的手,要给她伤口上药,“但你要低调行事。”

任远将提前捣成粉末的药敷在雪夜手上,认真道:“你之所以能轻易脱身,完全是因为有薛华和乔枫沉在。这次蓝白驻扎兵团没有为难你,换成别的兵团就不一定了。”

“怎么讲?”敷上药粉的伤口隐隐作痛,雪夜忍耐着,也等待着。直觉告诉她,任远那里有她长久以来想要的答案。

“如今雪皇帝国王座上是清竹人,这不假。”

“但是人人都知道那清竹飞羽不过是个傀儡,登基时候还是半大孩子,根本做不得主。”

雪夜立直身体静静听他说,甚至不肯放过他鼻间的呼吸。

“当初让雪皇女帝身殒的那场宫变蹊跷之处太多,背后可不只是清竹。”

“跟我手上被你拔掉的棍子有关?”雪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像自己,那口恼人的浓痰总也吐不出来。

“不错。”任远牢牢握住雪夜微微发抖的手,一圈一圈往上缠绷带,不紧不慢道,“那棍子是砖石制成的,而砖石,能够封住雪皇人的御风之术。”

“闻所未闻。”雪夜闭上眼睛,心乱如麻。

“这种黑石在开天辟地时候与钻石星辰一同出现在清竹,它们非常重,重到只能在原地待着,稍微大一点的砖石都无法离开原地。但是它重而稳定,清竹帝国整座天上王城就是砖石支撑起来的,千百年来坚不可摧、无可撼动。”

“砖石可以说是雪皇人的天敌,可它甚至跨不过花绪国境,更不用提出现在雪皇。这可以算是常识,而雪皇女帝败就败在了这个常识上面。”

雪夜觉得任远好像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雪皇罂是个厉害角色,不论作为女人,还是作为帝君。她自夫君死后凭一己之力稳住朝局,里里外外都把控得严丝合缝,却唯独没有防备这一点。”

“宫变当天,大量砖石早已埋在季白王城的各个角落,轻而易举就封住了女帝的御风之术,甚至令女王的风穴迷阵陷入休眠状态。”

“那种数量的砖石要从南至北穿越整个花绪大境才能最终埋进雪皇帝国的心脏,花绪帝君不可能不知道……”任远注意到雪夜有些愣神,他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她不理解的事情,思索片刻解释道:“你知道女王的风穴迷阵,是只有雪皇罂才会用的御风之术,如今收藏在清竹天上王城的风穴迷阵是足足用了牵星和挽星两座城池的砖石才勉强稳住。要封住那种程度的御风之术,几乎要在季白王城地下再埋一座石头城才做得到……”

任远看到雪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说:“在雪皇罂还是帝妃的时候,他的夫君……也就是当时的雪皇帝君刚好死在公主出生的当天,也是在同一天……”

“女王的风穴迷阵形成,”雪夜平静道,“守卫了季白王城十三个昼夜。”

“对,”任远不得不承认自己颇感意外,他盯着雪夜说道,“这也是雪皇小公主名字的由来。”

“小公主?”

“嗯?”

雪夜苦笑着自嘲道:“雪皇十三夜若还活着,恐怕已经不小了。”

“她岂止活着?”任远说到这儿情绪有点激动,“雪皇十三夜如今在雪皇革命军里声望颇高!”

雪夜这次是真的愣了,她听不明白。

“革命军是雪皇默白率领的,旗帜鲜明要推翻清竹飞羽,扫除清竹和花绪在雪皇的残余势力,夺回季白王城。雪皇十三夜化名‘白色獠牙’率领革命军的几个分支,主要在花绪帝国境内活动,行踪神出鬼没。”

雪夜不自主得干咳一声,意识到自己哑了一瞬,她茫然得看着任远还在滔滔不绝得说个不停。

“其实,我们早就盯着救下你们的那座岛了。近些日子出没蓝白港的,闻英还算自己人。清竹的人,还有雪皇革命军似乎都在盯着那座岛。驻扎兵团的精力全集中在调查革命军上面了,他们正在暗中集结,马上就要对那座岛出手,所以凌少帅抢先一步登了岛。”

“回了枫溪,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向暖跟我们说了闻英的事,但他在兵团里的品阶比凌少帅还高,就算有你们两个作证,只要他一口咬定与他无关,我们根本拿不出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和岛上的事情有关。”

“四处的水都深得很……”

海浪褪去复又涌来。

雪夜忘了任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她后背全都被汗水浸透了,躺尸一般四肢冰冷而僵硬。

夜里,雪夜又做梦了。她梦见季白王城的纷扬大雪,哥哥牵着她的手。

默白要跟着母后吃完整个晚宴,她早早和飞羽像往常一样溜去王宫后面的悬崖峭壁间探险。那是她走了无数次的路,飞羽却看得心惊肉跳。

“清竹的牵星王城不是飞在天上的么,你怎么还这样害怕?”雪夜笑话他。

“小夜……你要当心……”飞羽伸出手像是要拉她回来。

“风会保护我的!”雪夜索性闭上眼。她喜欢凛冽寒风吹在脸上刺痛的感觉,像是一种放纵。

飞羽还是触碰到她,雪夜笑着睁开眼,身体却被猛推一把瞬间失去平衡。她在坠落的前一秒分明在飞羽的眼中看到惊慌失措,然后便只剩耳边的呼啸风声。她用尽全力御风,可终究抵不过下坠的力度。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咬破了整片下嘴唇在几近见底的时候御风缓冲,可还是被粗壮的树干撞击得骨骼作响、支离破碎。她看到地海那一场迅速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火舌如毒蛇般吐着信子,一直蔓延到季白王城,将所有事物吞噬殆尽。

她试图吟唱,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想要御风,双手却剧痛无比。

她失了母后,失了兄长,失了故乡,甚至还失了名字,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一身冷汗中滚下床榻,爬起身来便去拽桌上那支被她插在瓶中的蔷薇。她擦了把额头的汗,低沉得吟唱起来。不过两句,那骨朵便在黑暗中“啪”得绽开。雪夜闷哼一声指尖用力,那朵花顷刻间被她御风切得粉碎。

还好。雪夜惊魂甫定,心道:还好。

吟唱也好,御风也好,我都还可以。

“雪夜!”向暖看着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失声叫道。

“你怎么在这儿?”雪夜迷茫得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的残花,抱住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还在做梦?”

她抓住雪夜的手,痛苦得说道:“向暖你知道么?任远说有一个什么革命军,里面有一个雪皇十三夜!”

“他说那是雪皇默白率领的革命军!”

“哥哥是不认得我了,还是认错了我?还是说,那个雪皇默白根本也是假的?”

“或者说……其实我才是假的?”

“如果我不是雪皇十三夜,那我是谁?是谁?”

“雪夜!看着我!”向暖狠心抓住她已经渗血的双手,“我不知道雪皇帝国的公主,可我知道你,你是地海的雪夜!那个坚强勇敢的雪夜!”

“嗷呜~”她俩转过头去,是小雪兽被吵醒了,正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软糯的脑袋。

雪夜稍微镇定下来,她看着眼前的向暖,重复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来看看你的伤,可是你开了门一脸疲惫,我说什么你都听不到一样,我就把被子拖来打地铺陪你了。”

“吵醒你了。”雪夜歉疚道。

她头好疼,脑子里飞速转过好多事。她喃喃道:“我没有失去吟唱之力,我还可以吟唱花开,为什么那时在岛上不行?”

“睡吧,雪夜。你需要休息。”向暖扶着她站起来,雪夜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黎明到来前晦暗的海面,确信自己不喜欢这里。

“我在梦里说了什么?”雪夜冷静下来,躺在床上问道。

向暖转了个身,回道:“你叫了我的名字。”

赤城枫溪的雨季如约而至。

乔慕柔执一把油纸伞,提着裙摆旁若无人得在青石板路上踮脚蹦蹦跳跳。豆大的雨滴倾倒下来,落地绽开晶莹水花沾湿了鞋袜。这并不耽误小姑娘的好心情,她随口哼唱着欢快曲调,轻轻跳起来,踩在一汪积水潭边缘。落地瞬间一个身影猝不及防闪了进来,宽大手掌覆住乔慕柔纤细白皙的小手,与她共同执伞。伞面倾斜,水滴如注形成天然幕帘遮挡住伞下一方安静天地,温热水汽从那人周身散发开来。

“乔枫沉!”

俊俏青年爽朗一笑,挑眉道:“叫哥!”

“哥!”乔慕柔眼神越过乔枫沉,娇滴滴叫了声。

他们身后是安静立于雨中笑吟吟的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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