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六七看书 > 虞美人 > 第29章 第贰拾捌回相思枫叶丹

第29章 第贰拾捌回相思枫叶丹 (第2/2页)

“长生的双腿痊愈了?”帝妃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得问道。

“皇子殿下的双腿似乎和之前并无不同,但又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帝妃抱着好大希望,从头开始认真听,越听越觉得这群药师真是不中什么用,也就不再那么认真听了。

好不容易又是感谢又是打赏得打发走这群老古董,帝妃快步踱回到长生身边,看着他还在不停渗着血丝的双腿,说道:“长生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生本人倒是坦然许多,他拉着母后的手让她坐下,说道:“大概是神明显灵,苍天终于垂怜于我。”

“你刚刚何必在大殿里故意激怒他们?”帝妃道,“这样以来,你又会变成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甚至会怀疑,你之前站不起来都是装的。”

“他们至少不会再打言诺的主意,不挺好么?”

帝妃抬起头,心痛又欣慰得看着她的长子。这个孩子本该是清竹帝国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却自小因为腿疾身心饱受折磨而过于早熟。他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怨天尤人,而是成长为一个宽厚坚毅又温柔良善之人。

“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躲不掉了。”长生望着母后,平静道,“若长生此行一去不回,母后不要为我担忧,孩儿定是死在清竹林的一片苍翠之下。”

长生苦笑道:“无怨无悔的。”

清竹帝国,千岩河畔。

“桃子姐姐,快点上来吧!”岸上的梅楠抱着一堆衣服,左顾右盼心急如焚得望着水里的关桃,着急得小声喊道,“咱们出来有些时候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花绪都和清竹握手言和准备撤兵了,还能有什么危险。”桃子在水中才刚刚适应,“你也下来洗洗!”

“我就算了!”梅楠还是吊着嗓子说话,“快上来吧,你身上还有伤呢!”

见关桃半天没有上来的意思,梅楠急的团团转。

“兵团里又不是不能洗,我的好姐姐,你非得跑这儿来!”

桃子在水里游了一阵子,终于往岸上去了。她走上来从梅楠手里接过衣服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擦一边笑话她:“瞧你那点胆,回去之后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经过几日的相处,两人逐渐熟络,梅楠没少挨关桃的奚落,已经不会当真因为她的话而伤神。她学着关桃的口气准备还嘴,却刚好看到关桃胳膊上纹着的桃花。那是一朵正值盛放姿态近乎完美的桃花,与其说是静止的一幅画,更像是树上飘落的一枚桃花刚好落在那里。

梅楠惊叹于花朵的生动逼真,惹得关桃也看过去。

“这个啊,这就是我娘……”关桃映着水面看到那枚桃花完好无损得纹在胳膊上,轻盈灵动如初,连最细致的纹路都不曾改变。

她愣住了。

那明明是她受伤的地方,她记得清楚是自己在竹林里跌倒的时候被划开一道口子,还直冒血,后来被那庸医处理得面目全非。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朵桃花看上去根本和原来别无二致。要不是关桃知道那里受过伤,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什么都看不出。

关桃伸手慢慢摩挲自己的伤口,细微的凹凸感提醒着自己,那里的确受过伤,结痂还没有全部褪去,可是模样已经足够完美。

她突然明白了薛辕当初处理那么久的原因。

他想要帮她留下这朵桃花。

尽管他那时并不知道这朵桃花是娘亲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余生的全部回忆和思念,他贵为兵团将军又出自药师世家,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异国子民,一个闭着眼都能迅速处理好的简单伤口,他不但细心得发现伤口血迹掩盖下的花朵,还能够沿着原来的纹路完好得处理。

他是担心我一个女孩子身上留下疤痕不好?原来他又傲又臭的脾气背后还有这样一副柔情心肠?

关桃愣愣得望着自己胳膊上的花朵,回过神来迅速又麻利得穿好衣服,拉着梅楠的手就往回跑。

她想见到他!

现在!马上!

关桃气喘吁吁跑回营地,找到薛辕面前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正在一缕一缕往下滴水。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欢欣雀跃的望着面前仿佛只有她知晓她洞察了真实样子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只知道,上一秒,她还在拼了命得奔向他,这一刻,她真的找到他,来到他面前。仅仅是这样,已经让她觉得无比幸福。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她为自己先前不明所以得误解他而感到愧疚,又因为她最终明白了他从不言明的心意而感到温暖,甚至,还徒生了欢喜。

她就站在他面前,热切得望着他。

薛辕皱着眉,仿佛根本就没认出她来,半晌,薛辕像是终于想起来她是谁,公事公办得问道:“伤口疼?”

“没有!”关桃昂着头否认,又略带羞涩得低下头红着脸说道,“……不是。”

“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薛辕看到她一只手按在胳膊原来受伤的地方,神色略有变化,说道:“嗯,我去忙了。”

“薛将军!”她急匆匆叫住他,大声告白道:“我叫关桃!”

薛辕顿住脚步,不明白这姑娘火急火燎跑来这里跟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是要干什么,对于她突然报上自己的姓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还是轻轻应了一声。

关桃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知道最初的心动和现在的悸动现在注定无法传达给他。她竭力平复下来,说道:“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了,将军可以带我去花绪么?”

关桃从这几天的情况理智得判断出来,薛辕是在意梅楠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认为自己对梅楠负有责任。只要和梅楠扯上关系,他就会在意。

于是,她笃定得说道:“我可以照顾梅楠。”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薛辕停下了脚步。

“她和我一样,在战乱中失去家人,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关桃趁热打铁道。

“去花绪不容易,”薛辕道,“去了想再回来恐怕更不容易。”

“我明白。”关桃干脆道,“梅楠她心肠软,胆子又小,我会保护她。”

薛辕瞧着她明明自身难保,却还硬要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哑然失笑,说道:“我试试。”

薛辕遇见关桃的时候,是去兵团监牢的路上,他要去探望那个杀了花将军的无名战士。

那真是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兵团都忙着撤离的事,根本无心打理这地方。薛辕隐瞒了瘟疫之事,决定先不声张。花将军的副将目前是整个花绪兵团的指挥中枢,他给薛辕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为牢中的无名战士医治,保证他能够活到行刑那一日。

牢房里,无名战士蜷缩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一角,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角落里窝着一个人。

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他试探着张开眼睛。

薛辕走近了,看着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旧伤叠新伤,还挂着打仗回来那身残破不堪的盔甲。

“还活着么?”薛辕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后背。

小战士没发出半点动静,薛辕将药匣和食盒放在地上,抬手将盖住他下身的破布掀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随即弥漫开来,薛辕掩住口鼻,看到他小腿上露出一截骨头,皮肉已经溃烂,无数蛆虫正在血肉之上欢快得蠕动。薛辕皱着眉头,将背向墙壁的人拨向这边。小战士翻着死不瞑目的吓人眼白,这让牢房中的薛辕登时汗毛倒竖,一阵不寒而栗。他想起了枫溪集市上这孩子试图折断自己臂膀以求逃脱时候的眼神,带着令人畏惧的勇气。那时的勇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如今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得直勾勾盯着薛辕,薛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方才眨了一下眼睛。

还活着。

薛辕舒了一口气,打开药匣,抽出一把小刀放在一边,又拿出一团纱布利落得绕着刀鞘缠紧,递到小战士嘴边,说道:“咬住。”

小战士一口咬住,紧接着又松了口,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点点微弱声音道:“没劲。”

薛辕闻言又将纱布拆下来浸满水,在他嘴边拧紧纱布,喂进去一些水,也湿润了他干裂的嘴唇。

薛辕将纱布放在盛满清水的碗中,拿起锋利的小刀,说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么,我可以帮你带话。”

“没有。”

无名战士话音刚落,薛辕冷不防一刀下去,剐掉第一块腐肉。

等薛辕处理好他身上的全部伤口,小战士已经像是整个人在水里泡了一遭。此刻,他奄奄一息得躺在那里,没了往日争强斗狠的的那股冲劲,反倒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接下来可能会发热,强撑着也要把饭吃了,不然狱卒会直接掰开你的嘴倒进去。”薛辕收拾好药匣,将米粥放在他头边,问道:“还有什么其他能为你做的?”

小战士僵硬得转动脖颈面向他,说道:“给我个痛快。”

“你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这时候。”

“你在修建河道时擅自行动,教唆同伙血洗数不清的清竹无辜民众,事情败露之后又谋害花将军。清竹已派出使者,届时会从兵团手中接过你们这些……罪魁祸首,”薛辕说到这里已十分不忍,但还是强撑着说完,“择日公开处以绞刑,以示天下。”

无名战士在黑暗中无言得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再次将身体背过去面向墙壁。

“我不会再来了。”薛辕走到牢房门口说道,“兵团已经开始分批撤离,我是下一批,也是最后一批。”

薛辕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与黑暗浑然一体的身影,那身影如同一个噩梦,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监牢。

他已经完成在清竹的最后一个任务,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如同熊熊烈火,随着撤兵日期的逼近,燎原之势越来越强烈。

回到枫溪!

在通往花绪兵团大本营的林间小路上,停着一个轿子,所有人全部躺倒在地,只有轿子旁独独立着一个人。

“殿下!”洛衡扉带人赶来的时候,长生侧脸已经溅满血迹,白衣染红了半边,两手空空直挺挺站在那里。

“这都是……殿下您做的?您把三大兵□□来的人都杀了?”洛衡扉不可置信得看着地上那些脑袋搬家的人个个死状惨烈,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朝夕相处的皇子殿下有些陌生。

“殿下!参见殿下!”洛衡扉身后的人见到长生纷纷跪倒在地,惊喜激动之余,口不择言得惊奇道,“殿下您……您能站起来了?”

“人都到齐了?”长生抬眸问道,

“大部队已在外围布置完毕,还有小部分正在赶来汇合的路上。”

“各地驻扎兵团?”长生问道。

“十五个州响应,另外四州至今没有动静。”

“即刻向王城发传书。”长生话音刚落,洛衡扉便稳稳接住一个向他抛过来的东西,他条件反射得一把接住,才看清楚那是第一兵团长亲信的私印。这位倒霉的亲信就是地上那些脑袋分家中的一员。在场所有人,只看到洛衡扉接住印章的动作,至于长生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样抛出这枚印章的,他们谁都没看清。

“传书就写,清竹长生已死,我等成功劝降叛军,拟在将岁寒十九州交予花绪兵团之后,与之合力绞杀所有叛军。敬上。”

长生对洛衡扉身后的叛军首领说道:“诸位虽被定性为‘叛军’,但在我清竹长生心中,无一不是忠君爱国的义士!今日大家义无反顾投奔我清竹长生,我便肩负责任,与大家同生共死,抵御外侮,诛杀逆贼!”

“发往牵星的传书不过是障眼法,瞒不了多久,我会按照原计划假扮第一兵团长亲信深入敌营,时机合适与诸位里应外合力求攻破花绪兵团营地。”

洛衡扉接着说道:“除去水路,岁寒十九州各地驻扎兵团会在举事同时夹道截断花绪兵团所有陆上粮道和兵力。”

“此事一旦惊动驻守王城的三大兵团主力部队,我们将失去先机,陷入腹背受敌的鏖战。待我发出信号,诸位须快刀斩乱麻,迅速行动。”

“事不宜迟,请诸位即刻动身准备。”长生露出一个坚定而温和的笑容,说道:“事成之后,我们再见。”

待所有人散去,长生缓慢得弯下腰扶住双腿,身体斜靠着轿子,疲态毕露。

“殿下,您受伤了?”洛衡扉迎上去扶住他。

“衡扉,你瘦了。”长生淡淡道,“重新开始打拳了?”

洛衡扉抬起头,回答道:“我想殿下有一天也许会用到我。”

长生若有所思得垂头盯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沉声说道:“很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