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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学生慕容易拜送先生 (第2/2页)

所有人都走了,他依旧坚持着。

慕容易不知道他究竟坚持什么,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开口说了句“好”。

那人像是心满意足一般,像是支撑到了极点终于听到了一个答案,而后倒了下去。

“丞相!”慕容易大惊,甚至来不及扶住他。

他连忙跑过去,甚至跑得太快,不慎摔了一跤,但他依旧没有关心这些,踉跄着站起身子顾不得没站稳跑过去,从雪地里捞起那冻得瑟瑟发抖的人儿。

丞相!丞相,你不能有事!我错了!我错了!

“来人!快来人!”

那日之后,闫丞相烧了三天,因为在雪地里跪久了,伤寒进了骨,日后估计也会疼痛。

但令众人高兴的是,慕容易终于同意继位了。那场继位仪式很盛大,慕容易眸色淡淡地,习惯性地看着一个位置,那个一向守礼的人却空了。

算了,他总会看见的。现在,应该叫相父了吧。

皇帝一上来,免不得朝中奏折堆叠成山,一会儿这有问题,一会儿那有问题,搞得慕容易焦头烂额。他实在不是这块料,处理起来费劲的很。

过了些日子,闫丞相也回归朝堂了,他这才轻松了些。甚至有闲心找闫丞相下棋,可是他怎么都赢不了。

“相父,你让让我吧。”慕容易请求道。

“棋如天下。”闫丞相说,“黑子乃陛下,白子是诸侯,陛下要学会自己找窍门,而非投机取巧,否则何时才能丰满自己的羽翼。”

从那之后,慕容易再也没提过这个了。

他继续打理国政,算不上聪明,甚至有些愚笨,但他依旧一点一点慢慢学,他还年轻,总会学会的。

只是事情多了,人也变得沉闷了不少,他积极听取臣下的意见,时不时反思自己,后宫他也入,科举他也办,只是……

他站在窗前站着,红砖瓦,高楼墙,面前是一片骄阳,他却看不见未来。

“相父。”他没有回头,冲后面那人轻轻喊道:“朕现在是万人之巅了,坐在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朕,并不快乐。”

“你说,后世的人会骂朕吗?”

闫丞相愣了愣,如实道:“臣,不知。”

慕容易有些低落地点头,又听见他继续说。

“陛下不必忧心,纵有千古骂名,臣也陪您一起担着。如果有一天,陛下倦了,那就休息,任那些人斗去吧。”

这是一个丞相不该说的话,或者说是一个大臣不应该说的话,此刻却从他的口中吐露出来。

“那样的话…百姓会过得不好,那朕这个皇帝当的有什么意义?”慕容易有些犹豫。

却听后面传来淡淡的叹息声:“可是陛下不开心啊,陛下不欠这天下人的,不是吗?已经够了,陛下,您做的够多了。”

慕容易转过身,让众人退下去后,对上闫丞相幽深的眸子。

真奇怪,有些人的眸子里好像天生就写满了故事,是那般悠长,他看不懂。

只是开口:“若是这样,相父会开心吗?”

闫丞相闻言一愣。

为何是自己开心?突然他又想到了那个雪夜,或许这少年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达成他所期望的那样。就如同小时候笨拙却又不想让他失望一般。

他突然觉得,那时候少年应该会想:相父,如果这是你期望的,那我会努力达到的。不要对我失望,相父。

此后,一只本应在草原上自由翱翔的大鹏心甘情愿被他困在笼子里。

雪天一跪,竟是困住了慕容易的一生。

突然鼻尖一酸,冲慕容易行礼:“老臣惭愧。”

他的手臂却是被人扶住,那人嘴角带笑说,眼睛里是璀璨的笑意:“相父,这些都是朕自愿的。”又看了看不远处早已既定的棋局。

“相父,陪朕下一盘棋吧。”

同年,皇帝寿宴结束后,回到书房,桌上多了只百灵鸟。

它小巧得很,却极其活泼,时不时还啄皇帝的手,但是不疼。

皇帝很喜欢它。

后来,朝廷措施不当,不少百姓奋起反抗,几乎打到皇城了。那时候,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慕容易持重剑的手上沾了血,看着面前的尸体,眼中过于冷漠。

闫丞相走了过来,执起他的手。

慕容易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了,甚至杀伐已成习惯了,完全没有理智般举起剑就要朝闫丞相劈去。

“陛下!”

一声既出,已出之剑突然就停了下来,慕容易顿时恢复了清明,看着剑的方向,直接愣住般把剑往地上一扔,堪称崩溃般想蹲下去逃避,想要懊悔,却被面前的人扶住。

亦如自己扶他一般。只不过现在互相换了个身份。

“陛下,不怕的,老臣在。”

绝望中的人在黑暗里看到一丝光,不会抓住,而是任由光溜走,但是这光自己把他扶了起来。

“相父。”他难过着,声音沙哑。

少年帝王又如何,不过是个需要人疼的又不得不临危受命的孩子,也会委屈,会难过,会想找个人依靠。

他说:“我不想做皇帝了,相父,你带我走吧。”

闫丞相没说话,只是替他擦完沾着血迹的手后轻轻抱住了他,拍打着他的背安慰。

他从来都是严厉的,也是破天荒第一次温柔。可他偏偏堪称残忍地挑在这个时候……

那一天,慕容易哭得泣不成声。

之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像以前一样,找闫丞相撒娇。

“相父,这个好难学啊。”

“相父,这个字朕认识,但是朕觉得有些难写。”

“相父,朕想建个行宫,到时候等相父到了不惑年龄,就送给相父。什么?好吧好吧,节省开支,朕节约着呢,这些天都没吃好。”

(不惑:四十岁。)

“相父会煮面吗?都说长师如父,朕认相父当父亲,相父什么时候给朕煮一碗?”

“……”

“相父,朕今日撞见你的三子,他们都很聪明,那朕是不是你教的最笨的孩子?”

想追忆以前,想回到以前的时候,因为相父,就是他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没人能救他,但相父可以。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推他下水的人也心软了。

只是那人不说,他也不敢问。

隔年,封闫丞相为安阳侯,位八方诸侯之列。只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叫相父了。

是安阳侯。

他对外宣称此称是希望安阳侯如朝阳一样久伴朝廷,换朝廷安定。但实际上,他只是希望相父能够安逸,希望阳光所到之处能分给相父一点。

安阳安阳,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信了。

慕容易在此看向满朝文武,朝堂肃穆,官场凶险,勾心斗角。

安阳侯叛国被摆在明面上,还好,他再一次庆幸自己当个了皇帝,救得了相父。

即使他并不喜欢这个身份。

慕容易想,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他看着远方那人离开的背影,兀自跪在地上。

“学生慕容易拜送先生。”

只可惜那人没看见,也没回头。只是身形微微一顿。

相父,日后山高水长,你替我看看吧。这宫廷闷得很,我出不去了。

相父,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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