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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第2/2页)

拦下这一指的,自然不会是拿剑动不了半步,就已呲目欲裂的何九州,也不是浑浑噩噩伸手欲拦的何富贵——毕竟,他们都是筑基修士。

筑基在化神面前都尚且弱如蚊蚁,更何况是合道。

拦下这一击的人,是何渡。

何雪梅的哥哥,那个曾因为妹妹动摇了他家主之位,就狠心把妹妹远嫁冀州的哥哥;也是那个最后家主之位尚未稳固,也要力排众议把何富贵带回来的舅舅;是那个在众人看见牌位时面色震惊,独他神色平平的何家——家主,何渡。

何必当初的何,苦海难渡的渡。

他一个化神修士,用半身被劈的血迹淋淋为代价,挡在一个冷冰冰的沉木牌位前,接下了老祖这一指。

“何渡?”何春生表情松动,鹤皮老脸上出现一瞬的困惑。

他了解这个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正是因为了解,才会困惑——毕竟,他们该是一样的何家人才对;为了大道不择手段也好,阴险狡诈也罢,总之何家人做事都要一个切实的理由。

譬如何渡当年跟何春生说留下何富贵,是因为看中了其修炼的根骨;再譬如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宣称何九州仍是何家子孙,是为了和昆仑的表面关系...

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老祖...”

何渡微阖双眼,将他抱在胳膊上的小儿子何谦学勒的发疼。

有好半会儿,何春生才终于听见了何渡的传音。

“陈权一直在向家族中施压,要梅儿...何雪梅的下落,这个牌位,可以用于交差。”

众人皆听不见何渡的传音,他们只能看见刚刚还阴晴不定的何家老祖一甩袖袍,消失于原地。

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再度响起。

方才顶着合道压力的诸位宾客这才终于舒出了一口长气。

趁无人在意之际,邹娥皇起身离席。

对方关于她确实是不善阵法这一点猜测,并无半分错误。但纵使百密仍有一疏,方才何春生企图拿一指震慑旁人的时候真气微泄,邹娥皇注意到了一桌宾客的脚下,似乎涌动着勃勃的暗泉。

阵眼通常是由一特定的物品所化,被安置在隐蔽的地方,系着整个阵法的运行。

和掌阵的主人一举一动,息息相关。

而埋伏于地下的暗泉,紧紧连接着何城的护城河,和何城乃至密州的气运都有关联,若是作为阵眼,则不仅难破,恐还要承受这片天地的因果孽力。

何九州慢了一步,追在她身后。

“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他就错愕地看见了和自家师父一代人的邹娥皇,半蹲在地上研究着这年头小孩都不愿意看的,榕树下十几支黑蚁的行进路线。

“你师父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样的地方才会有蚂蚁?”

这个笑眯眯的女修终于发现了他。

何九州愣神想了会,才想起他师父天机子曾偶然和他提过。

“有水的地方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邹娥皇:“借臂一用。”

何九州没听懂。

“啊?”他愣在原地。

耳边却忽然传来温热的呼吸,不过是瞬间,何九州的左臂不再受人使唤,软绵绵的手腕被邹娥皇搭着两个指头拈起,直指苍穹。

那从到了他手中起,就一直不怎么听从差遣的西吹雪,这把看似叛逆的剑,在这一顷刻却格外的乖顺。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

西吹雪嗡嗡而动,跃鞘而出,应声而动。

叮地一下,粘在了他的手掌上。

——何九州心跳的极快,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

一个剑修,原来是这么握剑的。

而一柄剑,居然能这么的如臂指使。

邹娥皇...她当真只是个拔不出剑的废人么?

世人都知道,蓬莱山上的邹二师叔有拔不出来的本命剑。

但他们忘了,她有把拔不出来的本命剑的前提是,她是个剑修。

他们都忘了——

她毕竟,还是个活了五千年的剑修!

蓦然间,何九州忽然觉得呼吸急促,他看见风云裂变,草走沙飞,也看见日月交替,星辰不在。

分明这一剑还没有挥下,而天地却已经开始臣服。

力量积攒于剑身,西吹雪暗白色的剑身攒出惊人的亮光,取代了日月星辰,成为这片天地唯一的光源。

昆仑的剑修,从不缺看剑的机会;昆仑,也从不缺剑皇剑尊剑仙。

但何九州在此刻仍有些心惊胆战——

正是因他看多了好剑,此刻才忽然察觉到那日蓬莱道祖论道大典上一言的含金量,这个一直拔不出本命剑的姑娘身上藏着的是,或可有与剑皇匹敌的能力。

在剑修身上,一直有养剑和磨剑的两种说法。

何九州想起那日论道大殿上,邹娥皇心无旁骛游动两指模拟剑招。

如果一个人,在养了五千年的剑同时,又磨了五千年的剑意——

那么此刻这一剑,究竟该如何的威势浩大,才配得上这一路的籍籍无名!

他屏息,却只听见了女子一声谦然的笑意。

邹娥皇:“我不会用剑,但这样的时候,剑最合适。所以只能借小友臂膀一力了。”

何九州心想:是不是我心太脏,怎么感觉她在骂我——这样的人都不会用剑,那他和其他人耍的又是什么?

棍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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