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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平安篇[09]约定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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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光兄长给了我一把太刀。

——是那时在大江山退治中斩下了鬼王酒吞童子的名刀童子切安纲。

我看着那把明显已经更换了刀拵, 比起实用『性』、观赏『性』反而更高的童子切安纲, 忽然不明白赖光兄长的用意了。

“这是荣耀,睦月。”

大抵是我面上的疑『惑』太甚,以至于赖光兄长主动为我解释起来。

“不论是斩杀了鬼王酒吞童子, 还是在试刀时便一刀斩至罪人双膝,都足以证明它的力量。”

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何要将它给我呢?”

闻言赖光兄长却没有给我确切的答案,只是对我说:“你会需要它的。”

心底里倏然冒出了某种奇怪的念头, 可当我想要仔细思考时, 却又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了。

拒绝无果之后那把童子切安纲仍是留在了我的宅邸中, 侍女知晓后不知从哪里为我找来了刀架, 并将其安放在了我的房间里。

只要稍稍抬起眼便可以看到它的存在, 而每次看到它,却又不由得想起了赖光兄长, 在后来知晓了是母亲的意思之后,我便已经明白了什么。

再加上……

有侍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大抵便是, 在我与无惨相恋的事情传入陛下耳中,我受到惩罚之后,赖光兄长主动入宫面见了陛下,并表示他愿意娶我……

说实话, 我的心情难免还是有些复杂的, 不仅仅是因为赖光兄长的所作所为, 也是因为我现如今的处境。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

我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了。

哪怕不是嫁给赖光兄长,也会被嫁给其他的什么人,终归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在这样的未来来临之前, 我主动要求面见了陛下。

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不困难,困难的只是让陛下明白我的决心。

大抵是因为我的表现太过固执了,以至于陛下也只能在我面前松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陛下问我:“只能是他么?”

我说了是。

他皱起眉头,坐在他身旁的母亲见状也想要同我说些什么,却被陛下开口打断了。

“那便随你吧。”

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虽然并不能肯定这句话究竟有几分实意,但毕竟是从陛下口中说出的话,在这日过后,宅邸周围的守卫们也撤去了大半,只留下几个看门的人。

不仅如此,我的行动也不再受到约束了。

就像是真的不想再多过问我的事情一般,陛下和母亲都再没有从宫中派来任何人。

时隔许久我再次见到了无惨,满面病容的无惨坐在熟悉的和室内,在温暖的炭火中轻轻地咳嗽着,从唇齿中溢出的声音萦绕在和室内,其中又点缀着炭火燃烧的细小噼啪声。

冬日的日头落山早,所以我来时已近黄昏,其实按理来说应当是无惨来探望我才对,但我们之间早已形成的习惯,却令双方都将这种并不常见的行为视为寻常。

我在他身边坐下,轻拍着他的背部,感受着在手下微微颤动的身体,那瘦骨嶙峋的脊背不由得令人心生怜惜。

“无惨。”

我唤着他的名字,环着他的侧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消瘦的肩头。

“我们会天长地久的,对吧?”

问出这个问题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肯定还是怀疑的,只知道在我怀中的无惨,比起我们上一次见面时更加虚弱了许多。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的画面,那个刚刚元服的男孩站在我的面前,努力地想要挺直自己的脊背。

时至今日他仍未能达成那样的愿望——哪怕每次我来见他时,他都想在我面前挺直腰身。

无惨的咳嗽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声音慢慢减弱直至停止,喑哑而又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什么才叫天长地久?”

他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我倏然怔了一瞬,对这样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但在将那句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告知了无惨之后,我同他说:“对于人类而言,只要能一起老去,在生命即将面临尽头的时候,也仍然陪伴在彼此身边……”

“这样的话,就能算作天长地久了吧。”

这是我那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不知道无惨听了这样的回答之后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微微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有那双红梅『色』的眸子似乎在看着某个地方。

“会的。”无惨这般答道。

他别过脸来看我,下颌的弧度漂亮得令人心颤,殷红的唇落在了我的嘴角,“我们一定会的。”

这是个满带着凉意的吻,几乎察觉不到几分热意,却无端令我觉得面上发烫,意识到这点时我忽然笑了起来,突然很想告诉他一件事。

“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等到紫藤花盛开的时候,等到温暖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趴在无惨的肩头,对他说:“等到春节过后,在睦月的日子里,我们便成婚吧。”

睦月便是一月,也是春天到来的月份。

“无惨,”我询问他:“你愿意么?”

虽然并不清楚陛下和母亲的想法究竟如何,但这种时候我也没有考虑他们意图的必要了,在见到无惨的瞬间,便忽然觉得、无论是什么约定,也只是属于我们而已。

在我说出这种话之后,无惨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双红梅『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像是欣喜又像哀伤。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说出了只言片语便又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模样,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情绪之中。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我愿意。”

在听到这样的回答时我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这时候却有某种更加强烈也更加深刻的情绪侵袭了脑海,使我久久无法安静思考。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在产屋敷家留宿了。

夜里的烛火彻夜未熄,无惨的身体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冰冷,甚至就像是已经濒临某种结局的人一般,在我们抵足而眠的时候,从他身体里所渗透过来的森森寒意,足以令我也难以承受。

但在另一方面,肌肤相亲所带来的喜悦却足以压下其他任何情绪。

那个人在我的耳畔低声唤着我的名字,无端染上了几分奇妙的热意钻入耳廓,身体不自觉地缩紧了几分,却又在他的轻声低语下逐渐放松。

“无惨。”

我躺在他的身侧,从寝具中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因被汗水泅湿而紧贴在脸颊上的黑发被我拂开,所见到的仍是那张熟悉却又多了几分生疏的面孔。

距离我与无惨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也已经过去六七年了,在这些年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却又令人觉得——变化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

我觉得无惨可爱,是从初次见面时便产生的心情。

时至今日这样的心情也没有发生变化,不论是『露』出何等姿态的他,在我的眼里都会是最初那般惹人怜爱。

他握住了我的手背,寝具中的另一只手将我拥入怀中,距离愈发靠近时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我们会在一起的。”

无惨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我从他的眼中所看到的,却是某种过分直白的担忧。

距离昔日医师们所说的无惨“活不过的二十岁”,已经只剩下一两年了。

与我而言只是转瞬的一两年,对于这时候的无惨而言,却是生命尽头的一两年。

我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样的未来——

苍白病态的青年躺在白『色』的寝具内,我们所面临的则是再也无法相见的未来。

可那样的结果,未免也有些太过悲哀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着这样的事情之后,我抽出时间去找了晴明大人。

“您知道那种方法么?”

我询问他,“诸如……延长寿命之类的……”

“睦月姬,”晴明大人在我犹豫时打断了我的话,他的神『色』一如既往,视线则是落在因冬天来临而显得愈发荒凉的庭院中,“这种事情,曾作为贺茂斋院的您应该也是知晓才对。”

我自然知晓,只是……

“哪怕明知道应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可是面对那个人时,却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错误的选择。”

闻言晴明大人罕见地回答了我这种问题,他同我说:“那个人大抵也是如此吧。”

直觉告诉我晴明大人的话中似乎带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当我再进行询问之时,他却又什么都不愿意告知我了。

“我总觉得晴明大人什么都知道,却又觉得,您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种奇怪的念头,伴随而来的则是晴明大人意味沉重的眼神。

“睦月姬知晓该怎么做的。”

到最后,他也只是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又让人送我出门了。

*

在数日之后,无惨头一次来到了我在鹰司大路的宅邸中,黄昏时分他所乘的牛车停在了我的院门外,在遣了侍从将一把桧扇送来时,侍女从对方手中转交给了我。

是颜『色』极为艳丽的扇面,在那上面画着藤花与樱纹,与普通的桧扇稍有不同的是——上面作着一句熟悉的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只是看到这把桧扇,哪怕侍女什么都没有说,我便已经知晓在门外等候的人是谁了。

没有第一时间转告侍女进行答复,我盯着扇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是无惨,对么。”

其实并没有疑问的意图,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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